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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:《暮色漫过芦苇荡》
更新时间:2025-11-05
我是在七月末遇见那片芦苇荡的。彼时车窗外的蝉鸣正盛,柏油路被日头晒得发蔫,连风裹着的热气都带着焦味,直到拐过一道土坡,视线突然被一片浩荡的绿撞了个满怀——芦苇荡就那样卧在河湾里,像被谁铺开的绿绸,从河岸一直漫到天边,风过时,千万根苇秆推着搡着,把碎金似的阳光抖得满地都是。
下车时,脚踩在松软的土路上,惊飞了几只停在苇叶上的蜻蜓。它们红的、黄的,翅膀颤巍巍地掠过水面,留下一圈圈浅淡的涟漪,很快又被风揉碎。河湾的水是极清的,能看见水底圆溜溜的鹅卵石,偶尔有银闪闪的小鱼游过,尾巴一摆,便没入芦苇的倒影里,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银光。
我沿着河岸慢慢走,芦苇秆比我想象中要粗壮些,指尖划过苇叶,能触到细密的绒毛,带着点湿润的凉意。风里裹着芦苇的清香,还混着水腥气,不浓,却格外清透,像刚滤过的井水,一口就能浇灭心头的燥热。远处有不知名的水鸟叫了一声,声音清越,在空旷的河湾里打了个转,又落回芦苇深处,惹得周围的苇叶沙沙作响,像是谁在低声应答。
天渐渐暗下来,暮色是从天边开始漫过来的。先是远处的山尖被染成了淡紫色,接着那紫色慢慢往下沉,把云朵也晕成了粉白,像刚揉好的桃花酥。河面上的光也软了,先前碎金似的阳光变成了暖融融的橘色,芦苇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斜斜地铺在水面上,随着水波轻轻晃荡,像是谁在纸上晕开的墨痕。
有老人划着小船从芦苇荡里出来,船桨搅动水面,发出“哗啦哗啦”的声响,惊起了一群栖息在苇秆上的麻雀。它们“扑棱棱”地飞起,在暮色里织成一张小小的网,又很快落回远处的苇丛中。老人戴着草帽,穿着蓝布衫,船尾放着半筐刚采的菱角,绿莹莹的,沾着水珠。他看见我,便停下船笑了笑,声音带着点沙哑:“姑娘,快些往回走哩,晚了这河湾里要起雾。”
我应着,却没急着转身。暮色漫得更快了,已经漫到了我的脚边,把土路染成了深褐色。芦苇的绿也暗了下来,变成了墨绿,只有顶端的苇穗还泛着点浅白的光,像撒在墨色绸缎上的碎雪。风也凉了,裹着水汽吹在脸上,带着点初秋的意思。远处的村庄亮起了第一盏灯,昏黄的光透过树叶,在水面上投下一点晃动的光斑,像落在水里的星星。
忽然听见“扑通”一声,低头看见一条鱼跃出水面,又很快落回去,溅起的水珠落在苇叶上,“嗒”地一声,格外清亮。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,也是这样的傍晚,我跟着外婆去河边洗菜,河水凉丝丝的,能看见小鱼在脚边游来游去。外婆总会采几片苇叶,给我折成小哨子,我吹着哨子跑,惊得蜻蜓飞了一路,暮色里满是我的笑声。
暮色已经漫过了芦苇荡的顶端,远处的山和云都融进了暗紫色的天幕里,只剩下那片芦苇荡还隐约透着点墨绿的轮廓。水面上起了薄薄的雾,像一层透明的纱,把芦苇、小船和远处的灯都笼了进去,变得朦胧起来。我终于转身往回走,身后的芦苇荡还在轻轻作响,像是在跟我道别,又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,被晚风裹着,一直送到很远的地方。
上车时,回头望了一眼,那片芦苇荡已经快要融进夜色里,只有偶尔闪过的水鸟的影子,还能让人想起方才的热闹。车开出去很远,我好像还能闻到芦苇的清香,还能听见苇叶沙沙的声响——那片被暮色漫过的芦苇荡,像一颗被晚风藏起来的糖,甜丝丝地落在了我的心里,往后想起,都是七月末最温柔的模样。(民丰农商银行 徐雪)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2025年11月14日




